Elaney_

厌恶至极

全文重修，依旧写的稀巴烂。

BGM ——一眼旧梦/庸人自扰

  

00.

云梦江氏宗主江晚吟厌恶夷陵老祖魏无羡，魏无羡在的场合江晚吟绝不会到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01.

江澄对魏婴的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

  

还只是孩子的小江澄听师兄们说他的父亲外出归来，带着茉莉满心欢喜的跑到校场上，却看见他的父亲正蹲在地上笑着和一个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说话。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只那么一眼，小江澄便感觉得到，他的父亲大约是喜欢这个孩子多过自己的。

  

他还来不及同他的父亲说些什么，他身旁的茉莉却突然叫了起来。

那孩子像是收到了什么惊吓，猛的躲到他父亲的身后，怎么都不肯出来。

江枫眠脸色一沉，甚至都不曾看小江澄一眼，只是吩咐下人把莲花坞里的三只狗都送出去。

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茉莉被抓进笼子里，被送出莲花坞的大门。

  

然后他的父亲同他招招手，牵过那个孩子的手，同他说，

"阿澄，这是哥哥，以后你们就住在一起了。"

小魏婴闻言眨眨眼，而后同小江澄伸出手，

"阿澄，我是魏婴。"

  

小江澄只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记着他阿娘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于是他硬生生的把眼泪逼回去，用力拍开魏婴的手，喊出一句"谁要他当我哥哥，我讨厌死他了！"便转头跑的没影。

  

后来江厌离是在莲花坞的后山上找到江澄的。

小孩子本就体弱，江澄蹲在树下哭了好久，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当天就病倒了。虞紫鸢为此跟江枫眠大吵了一架，江枫眠自知理亏，不知从哪找来一只小狗木雕送到江澄手里。

那是江枫眠送给江澄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从前江澄一直好好的收在上了锁的小木盒里，又怕惊着魏婴，只趁着房里剩他一人的时候悄悄拿出来把玩，最后却被温家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江澄想他同魏婴的那段孽缘大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魏婴会替他的姐姐给来送来莲藕排骨汤，会在他喝过药后在他手里放上一颗桂花糖，还会说笑话逗他开心，尽管大多都没把江澄逗笑，倒是他自己笑个不停。

  

那晚江厌离他们送回房间后叮嘱了几声便离去，小魏婴窝在被子里试探性的同他说道，

"阿澄，那我们以后就算是朋友了吧？"

小江澄吹灭床头的蜡烛，躲回被子里，过了老久才闷闷的回了声，

"随便你。"

  

江小公子想，朋友就朋友吧，有一个魏婴陪在他身边也不坏。

  

02.

第二，江澄厌恶魏婴的说话不做数。

  

江澄的后背上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疤。

小孩子总是爱闹腾的，玩过火了便容易惹出些祸端来，魏婴向来跳腾，真遇着点什么事又溜的飞快，最后还是要江澄来给他收拾残局，江澄背上的疤便是小时候为了给魏婴收场时留下的。

  

到底是因着什么惹出的祸江澄其实已经记不大清了，倒记得那天晚上，他们两人灭了油灯躲在被子里，魏婴难得没有在被窝里动来动去，只是把闷闷的脑袋埋在被子里，

"阿澄，疼不疼啊。"

  

江澄在被子里动了动，没有应声，那边魏婴往江澄那侧挪了挪，叹了口气，

"肯定是很疼的。阿澄，我跟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一定会挡在你前面，我们说好的，魏婴要保护江澄一辈子的。"

  

江澄轻哼两声，抬手把被子往魏婴身上盖了盖，

"得了吧，就你还保护我呢，你不给我惹麻烦我就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大地老母亲了。"

  

魏婴若是有一双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的眼睛，他就会发现那时的江澄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有一双泛着点星光的眼睛。

  

魏婴曾说要保护江澄一辈子，说要同江澄做一辈子的云梦双杰，说要一辈子陪在江澄身边。

偏偏他哪个都没能做到。反而是被他承诺着的江澄把那些不曾兑现过的承诺记了一辈子。

多年后江澄心说小时候真该让夫子好好教教魏婴"承诺"两个字怎么写，好叫他明白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既做不到，又何必许下承诺。

你既许下了承诺，又为何如此轻易便弃了我。

  

03.

江澄厌恶魏婴的自作主张。

  

小时候一声不吭的跑出去寻找失踪的小师弟，长大后设下那样大一个局把金丹剖给自己，甚至一声不吭自作主张去救温情温宁，那样轻易地便弃了江家和自己。

江澄觉得自己真是从小把魏婴给惯坏了，才让他做什么事都敢先斩后奏，就仗着自己从不会责怪他，至多事后轻飘飘的一句"你下次再瞎闹腾惹出事来没人给你收尸"。

  

江澄不是没了金丹便活不下去，他只是恨，恨自己失去了亲手为父母报仇的能力，恨自己从此便是个废人连剑都提不起。

  

江澄没了金丹，却能保魏婴周全。

  

云梦双杰本就是一体，是谁亲手报仇又有什么关系。待到大仇得报，他们可以共同扛起他们的家，一起送他们的姐姐出嫁。

金丹固然重要，但没了金丹，江澄依旧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去振兴云梦江氏，去扛起江家。他的爱人会持着紫电和随便和他站在一起，他们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给彼此，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拼出一个光明的未来和远方。

  

江澄有时会嘲笑自己，得知金丹真相后，除去愤恨与不甘，剩下的竟都是些心疼和悲哀。

心疼他的爱人独自担下一切，承着那样多的指责修炼鬼道却半个字也不曾吐露，为着江澄那点可笑的自尊，搭上了自己的金丹，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他们都曾把对方放在心尖上。

  

他若是早一些发现真相，早一些察觉到魏婴的异常，他会揪着魏婴的衣领质问他，他们或许还会在莲花坞大打出手，然后他的爱人会紧紧抱着他，闷声道，

"你还好意思骂我，你自己还不是为了救我差点把命丢了。"

他或许也会黑着脸呵道，"一码归一码，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他的爱人会把他抱得更紧，"那我们扯平了好不好，咱俩谁都别提了，我这不还有你吗，有江澄在我身边我怕谁啊。"

  

那才是云梦双杰原本该走的路，原本该拥有的结局。

  

04.

江澄还厌恶魏婴的英雄病和他自以为是的天下大义。

  

江澄二十二岁的那个夜晚曾见过偷溜进江氏祠堂的魏婴，悄悄在大门外看着那人上香，却又在魏婴准备离开时出了声，

  

"你还敢回来。"

  

魏婴浑身一个机灵，颤抖着转过身去，看见江澄就站在祠堂门口，怀里抱着三毒，冷冷的看着他。

他微微张开嘴，想对江澄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澄直步走入祠堂，点上一柱香，朝着灵牌行礼作揖，魏婴摸不透江澄到底想做什么，咬了咬牙，开口道，

"我来看看师姐。"

  

江澄闻言未作回应，只是将手中的香插到香炉里，对着江厌离和虞紫鸢的牌位凝视几秒，冷声道，

"魏无羡，你满意了吗？"

"？"

魏婴闻言一愣，抬头看向江澄，还未来得及开口，江澄便上前几步，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抓到自己面前，

"我问你害死我阿娘和父亲，害的莲花坞被血洗，现在又害死我阿姐，累的阿凌从小就没爹没娘，你满意了吗？"

  

"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个屁！"

江澄咬了咬牙，抓住魏婴衣领的手收的更紧，

"你没有害死我阿娘和阿姐，还是没有害的江家满门被灭？"

"你还嫌你的英雄病害的你自己不够惨？还是这世界少了你大家就都活不成了？昨天是蓝湛和罗青羊，今天是温情温宁，是不是明天再有个什么蓝三蓝四你也要上赶着去救人？"

  

魏婴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他努力想看清江澄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

  

"你说话啊？蓝忘机的死活同我们何干，温家余孽的死活又同我们何干？他们死就死了，跟我云梦江氏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用我整个江家去换蓝忘机的命？凭什么他们死了要拉上我阿姐陪葬？"

  

江澄看着魏婴那张呆滞的脸，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冷笑两声，别过头去，

"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猜不到。"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曾想到。你若是知道，又怎么会对我说出"不必保我，弃了吧"这样的话。

你是否真的有考虑过云梦江氏，考虑过江澄，考虑过你自己。

江澄在魏无羡的心里从来都不重要，不重要到除去自己，魏无羡第一个放弃的就是江澄。

魏无羡可以用命去保江澄，也可以为了他心中所谓的天下大义放弃江澄。

是我错了，还以为江澄两个字在魏无羡那里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怪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比谁都懂你，却什么都也没看清。

  

江澄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转身向祠堂外走去。

"魏无羡，走吧。从今以后没有江澄和魏婴了，你是夷陵老祖魏无羡，我是江家宗主江晚吟，我们就该站在对立面。"

"若我下次再见到你，不会再留情。我会放出信号，告诉世人夷陵老祖就在这里。"

"走吧，别再回来了。"

  

魏婴痛苦的闭了闭眼，突然朝着前方喊到，

"阿澄！"

江澄收回准备跨过门槛的脚，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听见身后那人轻声说道，

"对不起。"

他冷笑两声，抬脚跨过那道门槛，转身离去。

  

他要魏无羡的对不起做什么。

  

他的眼角分明有什么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一路流下，最后滴落在衣襟上，再不见踪迹。

  

这世上不是每一对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更有有缘无分终无情，江澄与魏婴不过是这世间那么多无法在一起的有情人之中最普通的两个。

  

他们曾爱过恨过，也曾在黑夜中握过对方的手，说云梦双杰要一辈子在一起。

世人只知夷陵老祖魏无羡，那个抱着随便，着一袭紫色剑袖轻袍的云梦魏婴只是江澄一个人的珍宝和秘密。

  

这世间容不得魏无羡和江晚吟之间有什么别的感情，他们该是仇人，是隔着无数条人命见面便该刀剑相对的死敌。那点子本就不曾开口的爱情早就被大火烧成灰烬，风一吹便散的一干二净。

他们本就无路可走，还谈什么未来期许。

  

05.

江澄最厌恶的就是魏婴的先他一步而去。

  

他从不承认那个跟在蓝忘机身旁的莫玄羽是魏婴。所以不论是魏无羡同蓝忘机结为道侣的仪式，还是魏无羡生辰，他都拒绝出席。

魏婴是江澄的云梦魏婴，而魏无羡是姑苏含光君的莫玄羽。江澄可以为了魏婴豁出性命，却不打算同魏无羡再有任何交集。

那只是一具承载着魏婴此人所有记忆的躯壳，同他的魏婴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爱人二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在夷陵乱葬岗上，在他的面前，被万鬼撕咬，灰飞烟灭，连一丁点骨头渣子都没给他留下。

  

他明明亲眼见证了魏婴的死亡。

  

没有什么夷陵魏无羡，也没有什么姑苏莫玄羽。

  

他那年在乱葬岗看过的，看过魏无羡那双绝望却又闪着点光亮的眼睛，看过那人隔着邪祟和人群对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说“我爱你”，看过那人一点一点被撕咬成灰烬，看过他的爱人从人世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还听过陈情和银铃一起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在二十三岁的夜晚里终于什么也不剩，抱着酒坛在湖心亭里一口口灌下去，迷迷糊糊中边说“魏无羡你重死了别靠着我”边伸出手去却只摸到冰冷的陈情，一个人坐在地上看太阳一点点升起，觉着清晨黎明还不如长夜孤寂。

  

他的爱人如此狠心，先他一步而去，把他一个人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苦苦挣扎着想要逃出去，却被告知他一辈子都将被困在这里直至灵魂沉入地狱。

  

他的爱人，他的云梦魏婴，死在了那年的乱葬岗，不曾献舍魂还。

  

他依旧把魏婴放在心中最隐蔽的那片土地上，任由他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他决计继续把那人藏在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在黑暗中摸爬打滚，去追寻那点微弱的火光。

  

他轻轻闭上眼睛，看见还是少年的模样，江澄和魏婴常常打架斗嘴，犯了错就一起跪在祠堂受罚，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冒着大雨去送东西，生病了便裹在同一床被子里一边嫌弃对方一边把被子裹紧。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别要睁开眼。”